《经济观察报》：水电气定价不对等的博弈

众多的城市选择在4月1日涨价。

北京，天然气价格从每立方米1.9元上涨到了2.05元；南京，居民生活用水价格涨了0.2元；西部城市西安的污水处理费也从每立方米0.56元提高到了0.80元。

水、电、煤气……价格的调整正在向与百姓生活最为密切的领域推进。这一波以理顺资源产品价格为目标的调价行动，正蜕变为一场不对等的博弈。

本报获悉，一份关于资源性产品定价的指导意见已经上报国务院。这份指导意见的核心，就是理顺资源性产品定价中的各种利益关系。

北京样本

4月1日，北京天然气价格提高了0.15元。这距离去年12月的那场听证会已经相距3个月。

北京最早动议调整天然气价格是在2006年初。由于中石油在2005年8月提高了天然气出厂价，北京市为疏导上游气价上涨的影响，开始委托中介机构对市燃气集团进行成本核算，酝酿价格调整方案。

2006年6月底，中介机构测算出了相应的价格调整水平。知情人士称，当时，中介公司对北京市燃气集团供销差率、利润率进行了调查，价格测算的基准，是保证北京市燃气集团资产利润率达到4％。在此前提下，北京市天然气平均售价应为每立方米2.03元，比2004年的每立方米1.89元提高0.14元。

北京市发改委有关人士说，考虑到测算出的调价水平与中石油出厂价每立方米上调0.15元的幅度基本相当，最终拟定的北京市天然气调价方案，是按照等额顺出上游涨价的原则确定的，即每立方米上调0.15元，调价幅度为8％。

2006年7月24日，北京市政府专题会议听取北京市发改委的调价方案汇报。9月1日，非民用气价先行上调，调价幅度为每立方米0.15元。而民用天然气价格，则决定在北京市委常委会审议通过后，召开价格听证会。

据北京市发改委人士透露，由于北京市燃气集团属于自然垄断企业，各项利润指标在全市公用事业(2370.898，23.74，1.01％)领域属于较高水平，北京市发改委一度认为，上调民用气价通过听证会的难度较大。

北京市发改委组织的听证会在2006年12月22日举行。最终，在参加听证会的30名代表中，涨价方案得到了18名代表的认可，有4名代表明确反对。国家发展改革委能源研究所专家周凤起是听证会代表之一。他说，反对涨价者认为，涨价对居住在平房的困难群众影响比较大。

周凤起是涨价方案的支持者。他说，目前国内天然气价格偏低，以每立方米售价2元计算，产生相同热量所需支付的天然气费用，仅是目前石油费用的一半。

不过，此后北京的调价行动却一波三折。听证会结束当日下午，来自北京市政府高层的电话使调价方案暂时搁置。北京市政府高层官员在电话中表示，上级通知要求2007年一季度国内各大城市暂不出台资源价格调整措施。

之后，参加听证会的代表也相继接到北京市发改委的反馈文件，其中表示，为保证全国两会的顺利召开，暂缓调价。

3月30日，北京市发改委宣布自4月1日起上调民用天然气销售价格。对于之前暂停调价，北京市发改委给出的官方解释是：一是考虑让群众能够欢度“元旦”、“春节”两个传统佳节；二是考虑减轻气价调整对居民天然气分户采暖用户的影响，将调价出台时间安排在采暖季之后。

价格改革新一波

北京的调价行动并没有结束。今年北京市还有可能调整水和供热的价格。水价调整方案在去年年底已初步完成。北京市发改委人士说：“由于北京水资源紧缺，污水处理费目前水平较低，以及考虑到未来与南水北调水价的衔接，全市须逐步适当提高水资源费价格。”

北京并非惟一对相关资源价格进行调整的城市。同样是在4月，南京居民生活用水价格上涨了0.2元。西安市的污水处理费每立方米由0.56元提高到0.80元。与此同时，辽宁省也在制定新的水资源费标准。一旦标准上调，全省14个市每人每年将增加十三四元水费。

一波以理顺资源产品价格为目标的价格改革正在向与百姓生活最为密切的领域推进。4月2日，在全国经济体制改革工作会议上，国家发改委副主任陈德铭列举了包括成品油、天然气、供热、水、电和污水处理费在内的多个领域，其价格都可能在今年调整。

国家信息中心高级经济师祁京梅说：“天然气只是此轮价格调整的项目之一，今年5月份还有可能进行第三次煤电联动，这将导致二季度还会迎来电价上涨。另一方面，伴随着全国物价的逐年提高，公共事业品的价格会反映出这种趋势。”

早在去年初，在国家发改委提交全国人大的一份报告中，也曾明确将根据资源稀缺程度和市场供求关系，理顺资源产品价格，并表示在改革过程中，要把握好时机和力度，尽量避免集中提价或涨价幅度过大。在这份报告中提到的产品，包括水、电、煤、油、气。

不对等的博弈

去年年底，国家发改委曾经牵头做了一项调查，结果发现90％以上的城市居民都认为，水、电和煤气价格过高、涨得太快；但是另一方面，所有的企业和大部分的专家都认为，资源性产品的价格还没有调整到位。

他们认为：“基数太低，每次涨的幅度也有限，没有能够充分发挥价格的调节作用。”一位了解调查结果的人士说。

这或许说明，为什么在不同城市，针对不同资源产品价格举行的听证会几乎没有悬念，涨价方案毫无例外地获得了通过。当记者问一个曾参加了听证会的人士，为什么听证会“逢听必涨”时，这位人士回答说：“如果不涨，开什么听证会呢？”

资源产品价格调整的过程，已经变成一场一边倒的不对等博弈。

北京市发改委委托的中介公司调查显示，中石油公司提高天然气出厂价格前的2004年，北京市燃气集团天然气净资产利润率为5.02％。在此次北京调价之后，北京市燃气集团的利润将保持在到4％以上的水平。

由于4月1日涨价之后，北京市同时启动了天然气价格联动机制，也即当上游天然气价格上调或下调时，市价格主管部门将按照联动公式测算调价水平，报经市政府批准后实施。这等于今后涨价将绕过听证程序，也意味着燃气集团的利润率将得到保证。

中国政法大学副教授吴景明也是北京天然气价格听证会的代表。他是四个持反对意见的代表之一。他认为，如果采取联动机制，有可能使民众无法对未来的价格调整实施有效的监督。在听证会上，他就曾提出，上游天然气价格上涨后增加的成本，应该由燃气公司和居民共同承担，而不应全部由消费者背负。

虽然我们的理由很充分，但是并不能改变听证结果。他认为，从目前的听证会来看，资源产品企业这类利益集团势力强大，而且听证会代表并不是由能够代表广泛的群众利益的群体组成的。他举例说，北京听证会的30名代表中，有6个人是北京市天然气集团推荐的。“如果真的体现公平公正，像在北京这样发达的城市，就应该进行网上听证，让更多的人参与进来，发表意见。”

去年年中，北京市发改委委托国家发改委经济研究所做的《公用事业领域政府定价管理研究》报告中曾指出，目前的天然气定价方法中仍存在一些问题，如输气管网的折旧年限。无论什么材质的管网使用寿命都在40年以上，企业根据财务制度规定按照20年或以下提取折旧。折旧费用在天然气折价成本中的比重高达10.5％。这意味着企业在进行财务核算的时候会高估成本。

国家发改委经济研究所研究员曹建军认为，目前政府需要考虑的主要问题，“不是如何通过各种手段来维持企业生产，以保证公用事业产品的市场供应，而是防止企业通过垄断价格谋取高额垄断利润”。

他的研究表明，水、电、天然气和供热四种公用事业产品都具有明显的规模经济特征，当产品生产与供应规模达到一定水平时，企业都会达到自己的“盈亏平衡点”，甚至还有一定的利润。

在北京刚刚举行的一个行业会议间隙，中石油集团的人士透露，4月份天然气的出厂价可能会再次上调，上调幅度与2005年8月时相当。如果消息确实，这将造成更大的涨价压力。在西部的兰州市，物价管理机构已经表示，根据成本价格情况，今年下半年将可能调整天然气价格。

在生产企业的推动下，资源产品价格正在形成连锁上涨之势。央行3月末公布的一季度城镇储户问卷调查显示，近九成的居民认为当前物价“过高或偏高”。44.3％的居民预期未来物价上升，比去年同期提高15.6％。

4月1日之后，或许会有更多的调价政策出台。2005年天然气价格首次上调，即被认为是新一轮资源价格调整的信号。但是此后一年中，类似价格调整计划并没有密集出台。根据国家发改委此前的规定，一省居民消费价格月环比超过1％，或者同比累计连续3个月超过4％，应暂停出台提价项目3个月。

2006年，也被看作是此类价格调整的一年。但是去年下半年，由于粮价一路上涨，通胀压力加大，这也导致有关调价方案被搁置。但是今年4月1日之后，价格调整的闸门似乎已经打开。也是在4月1日，广东阳江提高了居民用水价格0.21元，而相关的听证会去年7月就已举行。

在4月6日举行的2007城市水业战略论坛上，建设部城市供水水质监测中心主任邵益生透露，根据国家发改委对资源产品定价调查的结果，国家发改委形成了一份关于资源性产品定价的指导意见。“现在已经报到国务院，如果顺利的话上半年应该就能出台。”

邵益生说，这份指导意见就是要以国务院的名义来理顺资源性产品定价中的各种利益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