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儿在林梢青山映彩霞

同学闹脾气,后来被查出得了白血病,赚人热泪的女孩,下一部只要把男同学换成表哥,白血病换成忧郁症,就马上风云再起。充分说明了“深刻”二字在一张完美的面孔前是多么不堪一击,反正大家想看的只是这张脸,过于复杂的剧情反而会干扰观众的视线。

1977年,大导演李翰祥找她反串《金玉良缘红楼梦》中的贾宝玉——本来预留的角色是林黛玉,及至一试妆,“宝二爷”顿时不做第二人想。大荧幕上,随着一句“宝二爷回来了”,生平第一次反串的林青霞手持风车,像只欢快的小鹿穿过朱门绮户,甫一亮相,紫金冠、绛红袍、覆额刘海,眉目如画,端的是“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

她是最美丽的女人,也是最俊俏的男人。跟她对戏的男人(无论性取向是否正常)不可能不动心,秦汉就直截了当地问她:“你能接受一个已婚男人的约会吗?”

然而事实证明,已婚男人就像租来的房子一样靠不住,三角恋的故事没多久就因这个已婚男人的抱头鼠窜而终结。1979年,元气大伤的林青霞离开台湾,没有林青霞的琼瑶电影就像被盗走了舍利子的金光寺,只剩下鲇鱼精和黑鱼怪,失去了灵性和光彩。

万紫千红花正乱,已失春光一半

年代:1980年—1990年

代表作:《我爱夜来香》,《新蜀山剑侠》,《警察故事》,《刀马旦》,《梦中人》,《滚滚红尘》

林青霞远赴美国,秦汉没有任何动作,倒是秦祥林跟萧芳芳离了婚追去,终于在美国和青霞订了婚。订婚前林青霞打电话问秦汉:“我要不要嫁给他?”她心想他说不定会像他们演了千百回的对手戏一样,命令自己“千万不要订!你只能嫁给我!”,但是他没有,他只是长吁短叹地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中心思想是“你就是个杯具”,她一气之下订了婚,想要证明“其实我是个洗具”,婚一订就是四年,一直拖,拖到最后竟是以分手告终。

当然这是后话,一年以后,林青霞就从美国返回台湾,但是这一次,时机已失,台湾文艺片逐渐没落,琼瑶阿姨也另结了新欢——“制式美女”吕秀菱是当时的琼瑶剧“剧霸”。等着林青霞的,是《红粉游侠》《情人看刀》《午夜兰花》这些既不对型又不对戏的烂片,无奈之下,林青霞只有大幅减产,1985年之后,更是把工作重心几乎全部放在了香港。

人生有多少个十年?惘惘然最好的时光已经过去。拍《警察故事》的时候,林青霞三十一岁了,媒体谄媚的对象变成了张曼玉,“你又年轻又充满青春活力,林青霞跟你一起演出,未免有点美人迟暮的感觉。”张曼玉敛容回答,“我本人就是林青霞的影迷,她是别具韵味的,我绝对比不上她。”

相比之下,倒是反串来得保险,1986年,在徐克的电影《刀马旦》中,32岁的林青霞第二次以男装扮相出现,扮演将军的女儿曹云,在国难当头之际“发一点光,出一分力”。这一次她剪了利落的短发,穿着男式白衬衣接受拷打,光影中,林青霞的脸白得近乎透明,咬着嘴唇的样子俊美得无法无天,白衬衣上的斑斑血痕让人忍不住冲过去代其受挞。据说就是这一场戏,剧中的另外一位演员叶倩文看着她足足胡思乱想了20分钟……

回光返照似的美过了这一场,到了1987年的《梦中人》里,林青霞的美色开始有了衰败的迹象,三年之后的《滚滚红尘》,更是“哪儿哪儿都不对了”。好在《滚滚红尘》本身讲的就是衰败的恋情,章能才的懦弱和反复令她心有所感,所以这是她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金马封后的片子。

三毛的《滚滚红尘》,写的是张爱玲和胡兰成,想的是她与荷西,演的却是林青霞与秦汉,在琼瑶的大力撮合下,她和他又重新走到了一起,彼时的秦汉已经和邵乔茵离了婚,很小资地带林青霞去奈良看樱花,结果被台湾去日本的旅行团撞见,顿时轰动中港台三地。林青霞身边的好友都不喜欢秦汉,她上倪匡的节目,倪匡说觉得秦汉配不上青霞,她马上翻脸,“什么啊,他很好,真的,比你们三个(倪匡、黄霑、蔡澜)都好。”

秦汉之于林青霞,就像胡兰成这块油迹沾到了张爱玲的袖子上,一辈子都擦不掉了。

来生难料,爱恨一笔勾销,对酒当歌我只愿开心到老

年代:1991年—1994年

代表作:《新龙门客栈》,《暗恋桃花源》,《东方不败》,《鹿鼎记之神龙教》,《六指琴魔》,《东成西就》,《东邪西毒》,《重庆森林》,《天龙八部》

1992年,徐克拍摄《东方不败》,邀请林青霞出演东方不败。金庸并不满意这个安排,亲自致电徐克表示反对,林青霞自己也有顾虑——此前除了一部同样是徐克执导的《新蜀山剑侠》之外,她还从未拍过武侠片。《蜀山》里她是飞天造型出镜,神仙姐姐一样的人物,到了《东方不败》里,不但改成了凌厉的造型,特效镜头还需要她以许多前所未有的方式进行配合,她也感慨,“我真的过气了。以前我从来不曾做过这种表演,现在我竟然得倒栽葱地演戏。”

好在倒栽葱栽得有价值。当她一边绣花一边低吟,“天下英雄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皇图霸业谈笑中,不胜人间一场醉。”当她妖娆地抱着琵琶唱,“来生难料,爱恨一笔勾销,对酒当歌我只愿开心到老。”当她提剑怒吼,“让我们打一场灿烂之战!”那种忽男忽女,或阴或晴,杀气腾腾的美态完全颠覆了传统的审美。

黑木崖一战,东方不败像失去重量一样,柔若无骨地瘫在令狐冲怀里,“我不会告诉你,我要你后悔一生,让你永远记住我!”命悬一线的她,脸上甚至浮现出一丝得意——这唯美凄厉的形象,一瞬间将她长发飘飘的形象完全覆盖,人们再一次被她迥异于从前的美色迷得七荤八素。

《鹿鼎记》里周星驰托着林青霞的下巴大叫,“你简直美翻了,美呆了!”吴宇森也眼馋地对徐克说:“我发现没拍过林青霞,就不算拍过电影。”这时候的林青霞,是“林青霞2.0版”。

新版本广受好评,于是在三年间,她接拍的十四部武侠片中,其中十二部以反串形象出现,《鹿鼎记》、《新龙门客栈》、《东方不败之风云再起》、《东邪西毒》、《六指琴魔》、《刀剑笑》……即便角色是女性,导演也会想方设法加入反串的镜头——就像《倚天屠龙记》里的叶童,演的明明是赵敏,中间却几次COS成许仙。

那段时间,林青霞的家人全部搬去了香港,她一有空,总是要飞赴台湾和秦汉相聚之后再飞去美国看望家人,如果时间短,则只飞台湾。但是她和秦汉的关系还是越来越远,越来越冷,终于有一次,这位坐飞机约会的小姐忍不住在片场和张国荣哭诉,说自己快40的人了,还要自己一个人在香港,这么辛苦地工作。

邢李源大概就是在那个时候出现的,如果是年轻时的林青霞,一定看也不要看他一眼,但她快四十了,她没办法像美少女战士一样说变身就变身了,电影的大环境又不景气,武侠片盛极渐衰,《六指琴魔》里虽然留下无数“明摆着用来拍续集”的悬念,但终于也没能拍成,她还能再打几场“灿烂之战”?

最重要的还是,他始终没有开口。

于是拍拖,结婚,息影,搞定这一切不过半年。记者蜂拥而至采访秦汉,他闭门不出,从此他再也没有谈过林青霞,只说“从此山水不相逢,莫道伊人长和短”。

人生常常会有一个拐点,比如兵役之于林志颖,倪震之于刘锡明,钱债官司之于温兆伦,如果,如果滚滚红尘中,她没有遇见那个已婚男人,没有为他出走,没有回来继续为他蹉跎,也许早就息影,早就像山口百惠一样,结了般配的婚,也许,就根本不会有东方不败……

但他们还是说,“人间处处有遗憾,最憾是——青霞不能嫁秦汉。”

编辑/榛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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