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代长篇小说象征现象初探

摘 要：在此主要探讨了象征手法在中国古代长篇小说的类型及运用规律。

关键词：长篇小说 古典 象征

中图分类号：I207.419 文献标识码：A

Research on A Symbol Phenomenon of Ancient Chinese Novel

XU Xiang-dong

(Huaibei Normal University Anhui•Huaibei 235000)

Abstract: This article discusses the symbolism tapes and rules in the novel use of ancient Chinese.

Key words: Novel; Classical; Symbol

一、界说与源流

象征是一种模糊暗示的表现手法。象征物一般小而具体，被象征物则大而抽象，并且带有某种不确定性，象征物与被象征物一明一暗，造成作品的双重视野。作为一种修辞手法与创作手法，深深植根于我们本民族的文学传统之中。

中国文学中的象征，当以上古神话为滥觞。女娲造人，精卫填海，夸父逐日，半人半兽的西王母等，都有浓厚的象征意味。这种手法逐渐渗透、融汇到各文学领域之中，如庄子的散文、《诗经》、楚辞、魏晋诗、唐诗宋词、元曲、明清小品文等等。相比之下，我国古代小说中的象征还是比较发达的。

二、我国古代长篇小说中的象征类型

1.名称象征

人物命名有三种情况：一种是沿用历史或传说中人物原名，如《三国演义》《水浒传》等；一种是无深意的任意命名，如《醒世姻缘传》《镜花缘》等；一种是弦外有音，别具含义，如《好逑传》《平山冷燕》《红楼梦》等。

《好逑传》中男主角名曰“铁中玉”，是象征其温润高贵而又坚强刚直的品格；女主角名曰“水冰心”，是象征贞节而又聪慧的品格。《绿野仙踪》中男主角名曰“ 冷于冰”，是象征他超脱俗欲，摒弃富贵的“仙心”；其弟子名曰“温如玉”，则象征他资质极好，却难脱尘世俗欲。

2.预言象征

古人迷信宿命之说，故有占卜预言之事。反映到小说中，常在大事变前描写一段林泉高士或神仙者流的预言，以造成神秘的气氛。而由于天机不可泄露，这类预言只能出于隐语形式，于是有些预言便产生了不同程度的象征意味。如《三国演义》六十九回“卜周易管辂知机”，写管辂为曹操占卜，预言“三八纵横，黄猪遇虎，定军之南，伤折一股。”“黄猪遇虎”，本是暗指干支年月，但从意象上与夏侯渊遭遇黄忠的战事又隐约相关，因而产生若有若无的象征意味。《说岳全传》道悦为岳飞预言：“苦海茫茫未有涯，东君何必恋尘埃？不如早觅回头岸，免却风波一旦灾。”“风波”暗指风波亭——岳飞殒命之所，但也有象征宦海沉浮及人生祸福难料等意味在内。这样的手法固然在历史演义与英雄传奇小说中较多，在世情小说中却也不乏其例。如《红楼梦》写贾宝玉梦游太虚幻境，见到预示诸女子命运的图册，册上的图画与判词也都颇具象征意味。如关于凤姐的是“一片冰山，上面有一只雌凤”。如关于晴雯的“一幅画，又非人物，也无山水，不过是水墨滃染的满纸乌云浊雾而已”。其中含义都很耐琢磨。

预言象征就是小说在描写预言的时候，不是明白昭示，而是借助于某种意象来暗示。这种暗示有时可作多义理解，因而使预言产生象征意味。

3.梦境象征

中国古典小说中有关梦的情节甚多，以《三国演义》《水浒传》《金瓶梅》《红楼梦》《儒林外史》等长篇名著为例，无书不写梦。其中有些梦境描写，不仅是铺演故事、发展情节所必需，而且具有不同程度的象征意味。

梦是人人皆有的生理——心理体验，却又是很少有人说清楚的奥秘。解梦便成了一门源远流长的学问。小说中写梦，往往不是简单地写出一个实际情况、一次体验，而是依据某种释梦说来编织梦境。如《三国演义》中，曹操的三马同槽梦（78回）预言司马氏篡魏，关羽梦猪（73回）预言荆州兵败，魏延梦角（104回）预言杀身之祸，等等。这种预言式的梦境有时还要借助于神鬼魂灵，如《水浒传》，“托塔天王”梦中显灵，向宋江预言了灾难与出路（64回）。这类梦境描写以《说岳全传》“详恶梦禅师赠偈语”最为典型：“（岳飞）心神恍惚，起身开门一望，但见一片荒郊，朦胧月色，阴气袭人。向前走去，只见两只黑犬对面蹲着讲话，又见两个人赤着膊子立在旁边”，又见“扬子江中狂风大作，白浪滔天”，“一身冷汗，却是一梦” 。次日便访禅师解梦。禅师认为此梦预示风波亭内牢狱之灾。这一段描写比《三国演义》《水浒传》同类描写是有所发展的，但没有质的区别。

4.环境象征

我国古代的长篇小说大多不肯在自然环境的描写上多费笔墨，这是脱胎于说话留下的痕迹。虽则如此，在《水浒传》《三国演义》《红楼梦》等杰作中，自然环境描写仍不乏精彩之笔，并形成了一些特色。借环境描写象征人物品格就是值得重视的笔法。

这种环境象征最成功的例子当推《红楼梦》中潇湘馆的描写。大观园初成时，书中写潇湘馆：“数楹修舍，有千百竿翠竹遮映”“后院有大株梨花兼着芭蕉”“得泉一派，盘旋竹下而出”。作者便已着意渲染了这里幽静的格调。黛玉住进之后，作者又先后五六次着墨：“几竿竹子隐着一道曲栏”“窗外竹影映入纱窗，满室内阴阴翠润，几簟生凉”“满地下竹影参差，苔痕淡淡”“凤尾森森，龙吟细细”等。可以看出，作者始终抓住潇湘馆环境的特征，以清幽的氛围来衬染黛玉的情调，而抓住特征的具体方法，就是反复写竹。这样写，不仅把环境特色刻入读者心中，而且在读者心中诱发出象征意味。作者置黛玉于翠竹掩映之中，是有意以竹子的挺直有节、潇洒风韵来象征其高洁之性的。作者唯恐人们当作一般写景之笔读过，便数次加以暗示。这些暗示都若隐若现，从而产生了象征所要求的“半透明氛围”。说它隐，却又使读者确有所感；说它显，却又毫无斧凿之痕。从表面上看，只是自然的环境描写，而在读者心中伶仃的瘦竹却与孤高的黛玉融合到了一起。

5.本体象征

本体象征是通过对某一具体形象及其故事的近乎荒唐的处理，使其产生象征意味的手法。要求所写形象与故事不可过实，含义不可过露，象征者与被象征者应是若即若离的关系。并辅以其他手法，来烘托神秘的氛围，诱导读者领会象征意味。这是最能体现小说特色、容量较大的象征方式，在《红楼梦》中有典型的体现。

贾宝玉与通灵玉之间正是一种“半透明”的关系。贾宝玉为神瑛侍者转世，通灵玉为玩石所化；贾宝玉为“凡心偶炽”而历劫了缘，通灵玉则以贾为“载体”，旁观人生——这似乎表明二者并无内在联系。然而，作品中又时时将二者混同来写，如二十五回，贾宝玉被魇昏迷，癞头和尚讲：“只因他如今被声色货利所迷，故不灵验了。”这个“他”明指通灵玉，暗指贾宝玉，二位一体。接下去和尚捧玉持颂道：“可羡你当时的那段好处：天不拘兮地不羁，心头无喜亦无悲；却因锻炼通灵后，便向人间觅是非。可叹你今日这番经历：粉渍脂痕污宝光，绮栊昼夜困鸳鸯。沉酣一梦终须醒，冤孽偿清好散场。”前偈指通灵玉事迹，后偈指贾宝玉的事迹，而和尚把二者视作同一个对象了。作者这样处理，体现了以石头作为贾宝玉之象征的创作意图。

6.结构象征

结构象征是通过刻意设计的某种结构形式，使作品产生象征意味的手法。要求作品结构有明显特色，能启发读者联想，造成神秘、迷离的氛围，引导读者注目于超出故事本身的第二重视野。

《儒林外史》五十五回，写了一系列半独立、似乎不相干的文人故事。若从整体结构来看，则可察知作者别具匠心。作品一头一尾写王冕与四奇人，皆是行真儒之事而不在儒林之中的，而中间五十三回才是儒林中的人物与故事。这样的结构形式也是富有象征意味的。王冕预言了“一代文人有厄”，四奇人感叹一代文人的风流云散，同作为儒林外人物，前呼后应，引人注目，让人浮想联翩。一方面象征理想人格的沉沦。王冕与四奇人都是作者理想的寄托。王冕才艺绝世，特立独行，平交王侯，是古代传统的理想人格的化身。四奇人各擅一艺，只能屈身市井，含光和尘，远不如王冕高蹈山林、傲视权贵，意味传统的理想人格在现实中碰壁，历劫后的沉沦。而另一方面，二者构成作品通体的大框架后，又形成理想人格与现实儒林的对照，象征理想与现实的不协调。

三、中国古代长篇小说象征手法的运行规律

1.象征手法的发展与小说中作家个性色彩的增加同步

中国古代长篇小说是世代累积型向个人创作型发展的。世代累积型作品受既成事实的约束，不能充分显露个人色彩。而文人创作的小说更富于创造性，象征的生命就在于独创，象征手法的发展自然与作家个性色彩的增加同步了。

2.象征手法的使用与作家创作思想有关

中国古代长篇小说主要包含三种成份：讲故事、说教与抒情写意。抒情写意之作，寄托大都不合时宜，而又多含深微曲折的人生反思，故表现手法有意追求朦胧模糊，象征便成为适宜的艺术手段。

综上所述，我国古代长篇小说象征手法是相当发达的，明末到清中叶是古典小说的鼎盛期，小说的象征手法也随之五彩纷呈，由低到高，并存共济，形成古典小说中比较丰厚的传统。

参考文献：

[1] 袁行霈.中国文学史[M].第1版.高等教育出版社,1998.8.

[2] 童庆炳.文学理论教程[M].第2版.高等教育出版社,1998.4.

责任编辑：琰 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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