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雾霾的环境伦理追问”笔谈

主持人语：环境伦理学诞生于西方第一次环境运动的浪潮之中，作为应用伦理学的一个分支，其初始动力就是对现实的环境危机作出哲学和伦理学的回应，回答环境污染、生态破坏所引发的各种道德难题。但是，环境伦理学研究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一直纠缠于各种元哲学意义上的论争，忽略了现实世界中诸多需要我们关注的具体环境问题。环境伦理学的理论研究与现实世界中环境问题之间的脱节已经引发了一系列问题，如理论研究难以深入、公众对环境伦理的理解存在障碍、缺乏参与热情，环境伦理也因此难以有效地影响社会决策。

“问渠哪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中国社会发展的现实和环境保护的实践是我国环境伦理学发展的源头活水。环境伦理研究走出理论纷争，转向对现实环境问题的关注是环境伦理学未来发展的必由之路，这一方面是由于为解决现实环境问题提供环境伦理的精神养料是环境伦理学矢志不渝的目标，另一方面也因为现实世界中出现的环境问题和各种与环境问题相关的社会现象才是滋养环境伦理学不断发展的沃土。

2012年“归真堂活熊取胆事件”一发生，《南京林业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编辑部即于2012年第2期组织刊发了针对该事件的《动物伦理笔谈》专栏，成为环境伦理学界对现实环境问题作出积极回应的一次成功尝试，取得了较好的学术和社会影响。2013年8月在希腊雅典举行的第23届世界哲学大会的环境伦理学分会（SM18）上，王国聘教授以此为例向国外学者介绍了中国环境伦理学界对现实环境问题的关切与响应，得到了国外学者的高度评价。

我国从2013年年初就遭遇了前所未有的雾霾天气。浓重的雾霾笼罩着中国东部100多万平方公里的土地，8亿人口受其影响，波及范围和危害程度都超过了此前季节性的沙尘暴。2013年年末至2014年年初，以前主要在北方肆虐的雾霾几乎席卷整个华东、华北和西北大部分地区，与北京、石家庄、西安等北方城市遥相呼应，上海、南京、杭州等南方城市也笼罩在严重的雾霾中。全国70多个主要城市的医院呼吸科人满为患，严重的雾霾天气导致许多城市的中小学一度停课，对人民群众的健康产生极大危害，影响了正常的社会生活。一些科学家预测，这样严重的雾霾天气今后将长期影响我国大部分地区。

针对肆虐的雾霾天气，《南京林业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编辑部联合江苏环境与发展研究中心邀请了国内环境人文领域，特别是环境伦理学界的几位学者，从发展主义、环境政治、物本主义、灾异伦理、人与自然健康的统一性等角度，对雾霾产生的政治、经济、社会等方面的原因及其背后的价值观、伦理观进行了分析和批判，对治理雾霾所需要的政治、文化资源进行了探讨，希望以此引发学者、公众对雾霾及其背后的社会文化因素进行反思，进而引起有关决策者的关注，为消除雾霾、改善生态环境作出些许贡献。

卢风教授指出，改革开放以来发展主义深入人心，这一方面造就了中国经济发展的奇迹，另一方面也带来了社会腐败、环境污染等一系列社会和自然生态问题。发展主义打着人本主义的旗号，引导人们以无限贪求物质财富的方式追求人生意义，扭曲了人性，而以经济理性支配政治、文化、道德等所有领域的发展观则使我们付出了高昂的代价。中国唯有摒弃片面的发展主义，建设生态文明，中华民族才可能实现真正的伟大复兴。

郇庆治教授认为，2013年迅速升温的 “雾霾议题”及其应对已经演变为一种鲜活生动的“环境政治”。 “雾霾政治”不同于自上而下的传统政治，“雾霾之困”的有效破解同时取决于党和政府、企业与公民个体三个层面上的主体行动。他指出，虽然“雾霾”已然成为目前中国最具大众动员潜能的民生政治议题，但无论政府还是大众的政治回应都显然还未达到一种适当的水平。尽管如此，随着国家性应对雾霾成为即将开始的新一轮改革与发展中的“硬任务”，我们有理由期待雾霾政治成为推动环境政治与民主政治进步的重要动力。

林德宏教授指出，治理雾霾不能修修补补，就事论事，必须在观念上寻找深层原因。严重雾霾的直接导因是不合理的生活方式，而物本主义是雾霾灾害的思想根源。工业社会的生活方式形成了物本主义价值观，彻底治理雾霾必须在观念上超越物本主义。

唐代兴教授认为，雾霾是一种极端环境灾害形式，造成极端环境灾害发生的直接动力是不顾一切发展经济的社会运动，其最终的伦理根源是人与自然的分离、发展对生存的傲慢、物化主义对生境幸福的蹂躏。对雾霾的自救之道是以生境伦理为导向，重建生境制度，重建“未来引导现在”的理性精神和“生存才是硬道理”的社会存在原则。

郭辉副教授指出，雾霾是种病，席卷中国的雾霾表明中国病了。雾霾的形成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建国以来，特别是改革开放之后我国工业化、现代化过程中污染物排放累积的结果。健康是最普遍的福祉，是人类个体生活、社会发展和所有生命生存繁衍的前提和基础。大自然是人肌肤之外的身体，人类的健康与自然的健康具有一体性，人类以及所有生物的生存发展都离不开健康的自然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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