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格纳”号的新功勋

海上的涌浪从大西洋扑向鲁恩伯格港，在我们要去的目的地——克劳斯岛和斯库尔宾浅滩之间形成起伏的波涛。当船长比尔·佛劳厄将“VI岛民”号潜水服务船靠上系泊浮筒之后，我和我的潜水伙伴考利·斯特朗便跃人海中，开始了下潜。尽管已到夏季，但5℃的水温使厚厚的氯丁橡胶潜水服透人阵阵凉意。在15米深度，我看到下面泛起一片幽灵般的白光。继续向下潜去，我发现这些微弱的光线源于一大片类似白色海葵的海洋生物的反射。它们附着在一处不寻常的地方——加拿大皇家海军驱逐舰“莎格纳”号的钢质船体上。这艘军舰以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另一艘为重要的运输船护航的驱逐舰命名的，它在哈利法克斯造船厂建造，于1956年服役，当时属于世界上最先进的战舰之一，巡航速度达到28节。它在服役了33年之后退役，现在静静地坐落在新斯科舍湾的海底潜水地。

自从1991年以来，随着运输舰“GB切奇”号在不列颠哥伦比亚省的悉尼附近被沉入海底，又有10艘舰船被当作人造潜水岛礁沉入水下。它们除了被加拿大潜水界当作水下娱乐和教育场所外，还为海洋生物创造了新的栖息地。

在上世纪90年代初期，以鲁恩伯格港为基地的“南岸海洋公园协会”(一个由潜水和海洋爱好者组成的社团)，从加拿大海军手中以半卖半送的价格购得了“莎格纳”号(否则它也将被拆卸回炉)。潜水爱好者们不但拆除了舰上仍有用的部件和金属件，将它们卖掉后获得一些资金作为活动经费，而且彻底将整个舰只清理干净，以免给周围环境造成负面影响。最后在加拿大渔业和海洋部的批准下，“南岸海洋公园协会”怀着过节般的喜悦，于1994年6月25日将该舰凿沉于鲁恩伯格港口的一处外海海面。从此，“莎格纳”号开始了它的第二次生涯。10年来，它每年都吸引了数百名潜水爱好者前来探访。

我们在20米水深处触到了该舰的甲板。水下的光线很差，呼出的气泡在5米之外就遁人黑暗之中。虽然“莎格纳”号全长达120米，但是在这一深度仅能看到它舰身的一小部分。我们沿着它向前游，犹如行进在浓雾之中，头顶灯射出的光束将一个栩栩如生的海底生物世界一点点显露出来。一条幼小的圆鳍鱼正栖息在一根光亮的不锈钢栏杆上，样子显得十分怪异。一些古老的生物种类，如永螅、藤壶、酸浆贝、苔藓虫……也纷纷进入眼帘。它们以船体为家园，在这里定居、成长、繁殖，而洋流则不断给它们送来新鲜的食物——浮游生物。在这艘沉船落户海底之前，这里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基本上没有生命的世界。

在上世纪60年代初期，“莎格纳”号被改装成可起降、维修“海王直升机”的舰船，并为此建造了一座高达三层楼房的机库。当我在这么深的水下通过一个大大的舷窗朝里面探望时，真难以想象当年会有一架直升机安放其中。几分钟之后，我们俩一前一后地游进了这座黑乎乎的机库。

我们的头顶灯照射在一大块一大块布满海葵和海绵丛的机库壁上，只见锯隆头鱼在眼前窜来窜去，而寄居蟹和贻贝也理所当然地把这里当作它们的安乐窝。在机库的后部，一条足有两米长的、带有尖牙的狼鱼从暗处冒了出来，似乎是来察看我们两个吐着气泡的怪物为何来拜访它的领地。

为了不阻挡视线，我们在沿着机库下的一条半封闭的通道潜游时，尽量不让脚上穿的鳍板搅起沉积的淤泥。在拐角处，几条幼小的杜父鱼和锦鲥惊慌地四处逃逸。我的目光落到了一间无门的舱室，里面竟然藏着一条不知名的大海鱼，它的双眼虎视眈眈盯着我，好像正等待着自己的猎物游过……幸运的是，人类的身躯对它而言过于庞大而吞不下去。

游出沉船后，考拉和我此时检查了一下气量表，还有半罐子氧气。于是我们下潜到近30米深度——船底的位置。围绕着“莎格纳”号作最后的告别巡游，我发现它犹如一座色彩斑斓的珊瑚礁，正扎扎实实地屹立在沙质的海底上，不过这种状态并不是永恒的。多年的海流冲刷会使船体位移，而含盐量颇高的海水会逐渐锈蚀这艘2000吨级的战舰，它终有一天将彻底瓦解。几个世纪或十几个世纪之后，它或许不复存在。然而在此之前，它无疑是一代又一代的海洋生物的庇护所。

当我们开始浮出水面时，我转身凝视着这个待在水下的庞然大物，心里不由浮想联翩：“莎格纳”号曾经有30多年成为249名海军军官和水兵远离家乡的“家”，而现在，加拿大皇家海军“莎格纳”号虽然不再是一艘驱逐舰，却不失为一个“新家园”的缔造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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