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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生晓梦迷蝴蝶

发布时间:2023-07-12 10:36:03 | 来源:网友投稿

作为一种文学样式,小说的表现手段具有极大的包容性,其写法可以中规中矩,亦可以别具一格。以诗的语言与意境来写小说可以使小说具有诗的灵性与韵致,于是有“诗化小说”;以散文的笔调与情韵来写小说可以使小说具有散文的气质与格调,于是有“散文化小说”。小说在创作中可以灵活地容纳与化合其他文学品种,这不仅拓展了小说创作的艺术空间,也使得小说在与其他文学样式的融合中获得了极大的创造性。

作为华文文学的杰作,《游园惊梦》(台湾白先勇)、《霸王别姬》(香港李碧华)与《青衣》(大陆毕飞宇)等三部小说在创作中先后借用中国传统戏曲典故,将戏曲与小说进行了较为成功的联姻,使小说呈现出既古典又现代的审美意蕴,这无疑是当代小说写作的又一次成功创造。

《游园惊梦》、《霸王别姬》、《青衣》等三部小说虽然都以艺人作为描摹对象,但在传递出的人事感慨上却各不相同。

《游园惊梦》中的蓝田玉(老五)从一个17岁唱昆腔的女孩子一跃成为高宫钱鹏志的夫人,享尽所谓的荣华富贵,只可惜钱鹏志太老了,只能将她当作自己的孙女那样疼她、娇纵她,却不能让她得到爱情。蓝田玉珍惜这样的身份,只能将一份爱情放过。然而,国民党政权在台湾落脚,钱鹏志死了,昔日繁华如烟一般消逝了。《游园惊梦》是蓝田玉最拿手的戏,更是揭示她隐秘爱情的一出戏。可以说,钱夫人海一次“游园”,必有一次“惊梦”。因为唱这出戏,秦淮河畔的蓝田玉成为钱夫人(明媒正娶的填房),身陷荣华富贵中。再唱时,却发现情人已与自己的妹子暗传情愫。此番再听“游园”倍感繁华逝去。到窦公馆赴宴的钱夫人目睹昔日落魄的桂枝香今日发达,对照今日自己的寥落,不禁感慨万分。南京与台湾则两相映照,钱夫人对于爱情的一次放纵与后来的克制则时时反衬着钱夫人对于繁华的留恋。钱夫人的克制为后来的回忆留下了空间,虽然繁华不再,钱夫人仍然完整的保留了旧日记忆,包括那份不完整的爱情。白先勇将钱夫人的今昔之感溶进《游园惊梦》这出戏中,处处流露华年不再的伤感,但这伤感又是轻轻的沁人心脾,久久不散。

《霸王别姬》初创于80年代,90年代因为电影《霸王別姬》的成功而受到重新审视。程蝶衣自幼练习旦角,以至将自己当作女人,对于舞台上扮演霸王的师兄段小楼产生同性之恋,然而这样的感情只有借助台上的虞姬才能抒发出来,痴迷的程蝶衣于是将自己当作了真正的虞姬,“时空陡地扑朔迷离,疑幻疑真。”在长达60余年的岁月中,程蝶衣执着于这份感情,对于其他事务一概不理,有如一个无知孩童那样不辨是非,任外界拨弄。而段小楼对他是兄弟手足之爱,把爱情献给了妓女出身的菊仙。这是程蝶衣始终无法理解,也不能接受的。于是在菊仙活着的时候,蝉衣总是与菊仙处于情敌的状态中,段小楼不是不明白,却不能说明白。蝶衣就是凭着这样的爱情混沌在这世间,经历了民国年间的动荡、“文革”期间的混乱。在最后一次的对手戏中,程蝶衣终于以身殉情。

《青衣》则是毕飞宇2000年的作品。与钱夫人相比,筱燕秋(《青衣》)则俨然是痴迷戏剧的演员。筱燕秋不慕繁华富贵,也不沉迷于对于某个人的爱恋,而是一切的精神都在唱戏上,唱《嫦娥奔月》上。她所要的是做一个真正的嫦娥,尽情地唱,唱出嫦娥说不尽的哀怨。筱燕秋19岁时因为主演《嫦娥奔月》初晨头角,却因年轻气盛离别舞台20年。20年的时光可以掠走筱燕秋的青春,政变她的身形,却始终无法压抑她的心志挑一直暗自温习戏剧的唱腔。烟厂老板的慷慨赞助让筱燕秋看到了复出的希望,真真努力抓住这个机会,一定要真正地成为嫦娥。造物弄人,筱燕秋感受到了年老色衰的悲哀,唱戏的时候会“刺花儿”了,更大的威胁则是徒弟春来的成长,心气极高的筱燕秋终于以雪地绝唱结束了嫦娥的夜夜悔恨,将一生悲凉溶入漫天风雪。

当我们将《游园惊梦》、《霸王别姬》、《青衣》这三部小说放在一起阅读时,便会发理它们对于传统戏曲的非同寻常的借鉴,我们不妨把这种方式称之为戏曲典故在小说中的运用。

文学作品中,诗词歌赋常常运用典故,从而达到含蓄、蕴藉的效果,但小说一直少有运用典故现象。鲁迅、施蛰存等人开创的“故事新编”写法,是对历史的重新阐释,而非是对历史典故的运用,因而与上述三篇小说的表现方法并不一样。事实上,传挟戏曲与现代小说在创作元素上少有相似之处,故而很难找到两者融合的楔入点。但是,这三部小说却在取材与情境设置等方面将戏曲与小说成功嫁接。使小说获得了丰富而深厚的历史意蕴与现实内涵。

首先,选择具有悲剧意味的戏曲来营造、暗示小说的悲剧气氛。《游园惊梦》本是一个少女伤春的折子戏,但是少女由眼前美景触发:如花美眷“似水流年”之慨,颇为暗合钱夫人此时心境。她的有今昔之感,刚到窦家,“钱夫人往镜子又凑近了一步,身上那件墨绿杭绸的旗袍,她也觉得颜色有点不对劲儿。她记得这种丝绸,在灯光底下照起来,绿汪汪翡翠似的,大概这间前厅不够亮,镜子里看起来,竟有点发乌。难道真的是料子旧了?这份杭绸还是从南哀带出来的呢,这些年都没舍得穿,为了赴这场宴才从箱子底拿出来裁了的。早知如此,还不如到鸿翔绸缎庄买份新的。”面对众多陌生女客,她发现世事变迁“倒是在南部这么久,嗓子一直没有认真吊过,却不知如何了。而且裁缝师父的话果然说中:台北不兴长旗袍喽……在南京那时,哪个夫人的旗袍不是长得快拖到脚面上来了?”钱夫人不是少女伤春,但是伤时的意味却是与戏曲一脉相承,因此,一段段的唱词成为钱夫人心情的鲍佳写照。《霸王别姬》是西楚霸王项羽兵败垓下,虞姬自刎以谢霸王深情的一出悲剧。在小说中,霸王(段小楼)与虞姬(程蝶衣)是无法分开的一对,只能续演又一幕悲欢离合。生活中蝶衣对师兄的感情与戏曲中虞姬对霸王的痴情一样深厚。蝶衣根本就没将戏曲内外分开,戏里戏外都是一样的痴情。正因为戏中虞姬为霸王自刎,蝶衣也一直有着为师兄而死的梦想,在电影中则将这梦想变为现实,与戏曲完全合拍。《嫦娥奔月》中嫦娥为了到天上去成为神仙,付出了相当惨重的代价,筱燕秋为了演这出戏又何尝不是如此,筱燕秋与嫦娥一样,骨子里的傲气与不甘心终于使得她们承受着不一般的痛苦。“筱燕秋穿着一身薄薄的戏装走进了风雪……雪花在飞舞,剧场的门口突然围上来许多人,突然堵住了许多车,人越来越多,车越来越挤,但没有一点声音。围上来的人和车就像是被风吹过来的,就像是雪花那样无声地降落下来的。筱燕秋夯若无人……”在这三部小说中,戏曲不仅仅是主人公借以传情的方式,更重要的是小说的情蕴得到了有力的积淀。

其次:记忆的力量。如果这三部小说没有借助戏曲的典故,那么小说就不会充溢着历史厚重感。借助戏曲典故,集体与个人的记忆开始发挥作用,于是此生与彼生变得模糊,时空开始交错。中国古代文人虽然不懂现代心理学,不曾创作出意识流之类的现代小说,但是在古典诗词里,他们对于用典与咏史的热衷。也足以证明他们对于集体与个人无意识记忆的重视,所以“正如在西方的诗学中隐喻是一种非常重要的用于替代的修辞手段,在中国的传统里,用典和咏史大概是最有力的用于替代的修辞手段……一个杰出的隐喻往往不受作家的控制,而且从本质上讲,是无法控制的:一个在隐喻背后,甚至是在隐喻展开的过程中的前单的意向陈述,控制不了隐喻所产生的作用。同样,在用典和咏史中,作家可以简单地指出借以比较的基础,但是,旧有的原意非常有力,它可以使得原非此意的新东西屈从于它。”三部小说分别借助读者对于戏曲《游园惊梦》、《霸王别姬》、《嫦娥奔月》的记忆,调动起读者将戏曲与小说进行印照的自觉,从而获得多层次的审美感受。

再次:“庄生晓梦迷蝴蝶”的身份悬置。如果说戏曲调动了读者的记忆,那么戏曲对于小说主人公来说,则铸成了他们与戏曲人物一样的精神气质。演的次数太多了,对于戏曲的记忆深入骨髓,改造了原来的现实精神。不管是戏台上的王侯将相也好,还是现实生活中的平凡百姓也罢,因为戏曲而得以沟通,甚至在一瞬间合二为一。蓝田玉成为侯门夫人,程蝶衣化作虞姬,筱燕秋幻为嫦娥,小说人物在现实与戏剧梦境中翻转,终至于搞不清什么角色才是真正的自己。个人的浮沉在动乱的年代里本是一介微末而已,但是因为用了千百年来代代相传的戏曲典故而变得厚重,典于与历史的经典气质相通。个人的伤感附着在历史之上,底气十足。因此,悲剧总是不可避免。“有些人的魅力只在台上,一下台就死去。一般的,面目模糊的个体,虽则生命相骗太多,含恨的不如意,糊涂一点,也就过去了。生命也是一出戏吧。如果人人都是折子戏,只把最精华的,仔细唱一遍,该多美满啊。”杜丽娘、虞姬、嫦娥的精神已经变成钱夫人、程蝶衣、筱燕秋们的精神,因此他们都不能糊涂一点,也都不能在最精彩时放手,这就遭遇注定的悲剧。

戏曲在相对寂寞多年以后,在当代小说中得到珍视,这无疑是一种传统文化的力量的渗透。在以上三位作家的笔下,戏曲不失其古典的面纱,在精神层面与小说人物相互依存,使小说呈现出现代新质。值得一提的是,在莫言的小说《檀香刑》中,作家显然更热衷对于戏曲样式的借鉴,并且将戏曲还原到民间原生状态,与上述三部小说相比,又是另一番风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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