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差钱”的“兰花局长”

3月17日，被人称为“兰花局长”的浙江省临海市文化广播新闻出版局原局长周华清，因犯贪污罪、受贿罪被临海市法院一审判处有期徒刑12年。

引人注目的是，在法院判决书认定他从政期间共收受的35万余元贿赂中，有20万元来源于兰花。这个自称“不差钱”的“兰花局长”曾坚持权力需要阳光照耀，而兰花喜好阴湿环境，莫非是兰花的习性改变了他的为官之道？所谓成也兰花，败也兰花，作者对此案进行了深入调查，揭开这位不差钱的“兰花局长”的兰心“贿”质。

爱兰，始于偶然

出生于浙江临海一个普通家庭的周华清曾形容自己的从政之路如同山野里兰花一样是一个渐被人发现、赏识的过程。1980年7月，周华清参加高考，结果名落孙山。第二年高考仍没考中。1981年9月，经人推荐，周华清到临近的黄岩彭屿中学当了一名代课老师。直到1985年1月，周华清才被招到临海市尤溪镇当了一名乡镇干部。1989年，在香年乡工作时，闲来无事的周华清偶然上山采来一盆野兰，放在自己的单身宿舍里，感觉兰花甚是高洁，而且越养越香。闲暇之余，周华清常常上山寻找兰花，一旦找到自己喜欢的兰花品种便移植回家种养。当时，在他眼中，“兰花”和一般的花花草草也并没有什么不同，养兰纯粹只是一种爱好。

也许是因为工作勤奋，也许是因为为人低调，周华清渐被组织看好，由此走出了一波仕途中的“慢牛”行情：当了近10年的乡镇一般干部后，1995年1月至1998年4月，他频繁地在临海的白水、涌泉、上盘、小芝镇担任镇长助理、常务副镇长、副书记、书记兼镇长。而周华清真正被“价值发现”的是在他任小芝镇书记兼镇长期间。在任4年间，他主张把干部的权力置于阳光之下，强力推出闻名全国的“便民窗”，得到上级领导的重视和赞赏。尤其经《人民日报》、《光明日报》等主流媒体的宣传后，周华清更是成了“名人”。此后，他先后任临海市委组织部副部长、大田街道书记兼市委组织部副部长、临海市文化广电新闻出版局局长、党组书记、台州市人大代表。

“不差钱”是因为“生财有道”

权力的上扬，带给周华清的不仅仅是仕途上的得意，更多的是他做梦都没想到的“实惠”。他的“不差钱”也正是缘于权力带来的“生财有道”。

早在2001年春节前，周华清任小芝镇党委书记时，该镇工业办主任卢某为了与他搞好关系，将1万元人民币送到他家。自称“不差钱”的周华清客气地说了一句“下不为例”就坦然地收下了。而此后，一些求他办事的老板更是经常送他上万元的购物卡、价值近万元的香烟票、高档衣服、电脑等。这些“小东西”对周华清来说，实在是太平常了，他有时干脆大方地拿来送人。2006年底，浙江某家具公司法人代表莫某送给他一台价值17988元的索尼笔记本电脑，说是给他读初中的女儿用。周华清怕影响女儿学习，把电脑转手送给了自己的一位朋友。2007年9月，女儿到他办公室里玩，周华清顺手就把人家刚贿送给他的10条香烟票给女儿，到门口的烟店里换了7600元，作女儿的零花钱。2008年9月，周华清被纪委“双规”时，口袋里、包里的购物卡还有不少没有消费。

而周华清自认为自己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虽说妻子在当地电视台当财务科长，但对投资理财周华清觉得自己更懂行。2003年上半年起，周华清利用职权帮人协调土地审批等工作，两年里轻松拿到“干股”分红4万元。

2004年4月，周华清和林某合伙投资100多万，在宁波购买了两套商品房。一、二年后，周华清先后将房子卖掉，赚了20多万。见投资房产有高利，2005年5月，周华清又向一个有求于他的企业老板陈某借了50万元，在杭州买了一套近百万的房子，几年下来，不仅还掉了陈某的50万“免息”借款，还又小赚了10多万。

当然，自恃“不差钱”的周华清有时候也会不小心露出“贪婪”的尾巴。2005年“五一”期间，周华清接受浙江某家具公司法人代表莫某邀请去荷兰考察，期间他的所有开支（包括来回飞机票、吃饭、住宿、游玩等）均由家具公司负责。周华清将来回机票留在手里，到了2006年7月，他又将这张机票擅自写上“市委领导同意报销”，放在他当书记的大田街道报销，报销款19643元却没有给家具公司，而是据为己有。不过，这次“贪小”让周华清后悔莫及。2006年9月，由台州市委组织部、纪委组成的考察组对周华清进行拟任副处级领导干部考察。考察期间，有人将此事向考察组举报，经调查后认为情况属实，于是取消了对周华清的拟任考察。见事情败露，周华清只得将这笔报销款退回给了街道。这件事不仅影响了周华清的仕途升迁，还给他日后添了一个贪污罪名。

被“兰花”改变了为官之道？

随着权力的上扬和角色的转变，周华清的养兰观念也在悄然改变，由爱好到嗜好到痴迷，甚至几近疯狂。

从2002年开始，为了获得一些珍稀的兰花品种，周华清开始花钱购买兰花，种养兰花的规模也逐步扩大，并有了专门的“兰房”用于种养兰花。周华清在“圈内”的名气越来越大，2003年在浙江省第二届蕙兰展中，他的“下山新梅”获得过银奖。不久，周被临海市兰花协会聘为顾问。

但兰花作为一种名贵花种，养兰就意味着经济上的投入，且越稀有越名贵，有些兰花一苗就要价几万甚至几十万。光靠自身的经济实力，即使号称“不差钱”的周华清也根本无力满足自己不断疯长的“嗜好”。而此时，一些想要找周华清帮忙的人也开始投其所好，以兰花为手段和他拉近关系。

在这场交易中，周华清的“兰友”赵某扮演了重要的“托儿”角色。周华清在大田街道当党委书记时，利用手中的权力将赵某从街道工办主任调到实权更大的城建办主任，还帮忙将赵某的妻子解决了工作编制。身兼临海市兰花协会副会长的赵某出于感激，先后四次送周华清价值6万元的“大元宝”等名贵兰花。而一些需要帮忙办事的人，都是先找到赵某，通过他搭桥牵线，购买昂贵的兰花，借“以兰会友”的名义送与周华清的。

2004年7月，浙江某电子公司为了扩大规模，准备在临海大田建新厂房，希望周华清能够给予关照。该公司老板吴某为了同周华清拉上关系，知道赵某跟周华清私人关系较好，就找到了赵某。经同赵商量后，吴就从赵处买了一盆价值6万元的名为“蕙兰新梅（绿蕙）”的兰花。当天晚上，吴某和赵某一起将这盆兰花送到周华清家中，周华清高兴地收下了。

2005年初，章某为了感谢周华清在其购买厂房过程中的帮忙，花费4万元购买来“黑虎”、“红心蝶”春兰兰花送给周华清。2004年10月至2005年4月间，邵某为获得周华清在土地报批环节的照顾，分两次，一次花10万、一次花3万元分别购买了“水仙瓣的春兰新花”、“多朵蝶”、“春秀梅”、“金昌梅”等兰花送给周华清。2006年5月，陈某为了感谢周华清在其征用土地过程中的关照，花6万元购买“树形牡丹”等兰花送给周华清……

不仅如此，连周华清的“兰房”空调也有老板“主动”埋单。2006年夏天，周华清见家里的兰花越来越多，就专门叫赵某负责搭建一个兰花房。搭好后，为了控制温度，赵某出面为周华清在兰房里安装了两台立式空调。后来，周华清准备同赵某结算这两只空调款时，得知空调款已经由一草业公司老板李某帮他付掉了。周华清感动得无话可说，不久在李某厂房征地上努力了一把，算还了李某这“人情债”。

警示：官员的嗜好

就是行贿人的“爱好”

周华清就这样一边安然地养着老板们送来的各种名贵兰花，一边行使着人民给予的权力，“当官养兰两不误”。2008年10月9日，当临海市检察院宣布对他以涉嫌受贿罪立案侦查时，他甚至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今年2月11日，经临海市检察院侦查并提起公诉，临海法院公开审理了周华清受贿、贪污一案。公诉人指控，从2001年到2008年，周华清利用担任镇委书记、组织部副部长、街道党委书记、文化广电新闻出版局局长等职务便利，涉嫌贪污、受贿，共计17笔，涉案金额达50余万元，其中兰花部分就达35万。

周华清辩解，自己拿来的兰花都是通过兰友赵某送来的，属正常的兰友交流，不是受贿。同时，他还辩解这些兰花的价值远没有起诉书认定的那么高。而周华清的辩护律师辩解，兰花的价值需要鉴定，如果没有权威鉴定，在法律上就不能根据行贿人当时购买的价格来进行认定。

3月17日，临海市法院根据检察机关指控的犯罪事实，最终认定其受贿35万余元，其中包括他人以20万元购买的兰花及他人培育的兰花，贪污1.9万余元，以受贿罪，判处其有期徒刑11年6个月；以贪污罪，判处其有期徒刑1年，决定执行有期徒刑12年。

据临海市检察院办案人员讲,此案有一定的复杂性,尤其是周华清收受他人兰花的证据认定上确实存在一定困难,比如价格的认定、兰友之间的互赠与行受贿的界定等都难以明确，这也表明周华清的受贿方式有较大的隐蔽性。“这也是法院对涉及35万兰花受贿款只认定了20万元的原因之一。但是，无论如何，周华清以收兰花为名行受贿之实的实质没有改变。”

作者在调查中发现，近年来，“养兰”在浙江临海、绍兴、衢州等地，越来越热门，受利益驱使，滥挖乱采兰花不仅使兰花资源趋于枯竭，而且还破坏了环境和生态。尤其是对掌握国家公权的公务人员来说，这种“嗜好”往往容易成为行贿人的“爱好”，高洁的兰花也会沦为权钱交易的筹码，对兰花更是一种玷污。

嗜兰如是，其他的嗜好也是如此！

（作者单位：浙江省检察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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