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望经典的故园
东晋王羲之的《兰亭序》、唐代颜真卿的《祭侄文稿》、北宋苏轼的《黄州寒食帖》,因为有诸家对它们具有极高的称赏和赞誉,所以世人遂将这三个帖合称为“天下三大行书”。还有人将“天下三大行书”作对比,分别评价为:《兰亭序》是雅士超人的风格,《祭侄稿》是圣哲贤达的风格,《寒食帖》是学士才子的风格。它们先后媲美,各领风骚,可以称得上是中国书法史上行书的三块里程碑。
汉末到魏晋,行书或多或少地带有隶书味道,直到东晋,经过王羲之的“变体”,行书才脱胎换骨,变成了今天的样式。关于行书的定义,唐代的张怀瓘在《书断》中指出:行书“即正书之小伪,务从简易,相间流行,故谓之行书”。古代书家对行书的评价有多种论述,清初宋曹《书法约言》曰:“盖行书作于后汉刘德升,魏钟繇亦善作行书,所谓行者,即真书之少纵略。后简易相间而行,如云行水流,浓纤间出,非真非草,离方遁圆,乃楷隶之捷也。”苏轼喻楷书为立,行书为走,草书为跑。行书介于楷、草书之间,行书既有草书流动活泼之长,又有楷书构体严谨整齐之美。正如清刘熙载《艺概》所说,“盖行者真之捷而草之详”。唐孙过庭《书谱》曰:“趋变适时,行书为要。”从古人这些对行书的论述,我们知道了行书的概念,也明白了行书的特点。
行书的产生和成熟丰富了书法艺术的表现形式,为书法审美意境开拓了独特的天地。行书作为易识、易写的书体,它兼有楷书易于辨认和草书便于书写的双重优点。行书自从逾越了晋代简牍的樊篱,被李世民、李邕、张从申等人移植到碑刻中以后,便奠定了独立的地位。延至宋元两代,苏轼、黄庭坚、米芾、蔡襄、赵孟兆页 、鲜于枢等大家辈出,更是异彩纷呈,实已睥睨书坛,入缵大统了。因此,河南美术出版社出版的由李国强先生主编的《天下三大行书》,其价值也便更加凸显了出来。
“三大行书”有着各自独特的特点和风貌,后人对它们的评价和推崇程度也不尽相同,但是,都无一例外地对它们进行了极高的评价。被誉为“天下第一行书”的《兰亭序》,既是一篇散文杰作,也是一篇书法神品。通篇笔势纵横,意气淋漓,如龙跳虎卧,浑然天成。轻重疾徐,疏密斜正,敛放揖让,承接呼应,无一处不妥帖,无一处不潇洒。纵有一些涂抹,亦无伤大雅,真正达到了一种随心所欲而不逾矩的境界。
《兰亭序》中每个字都体现了中国书法的极高境界,遒劲中透出飘逸,沉着中变化无穷。王羲之是古代书法发展到东晋时期的集大成者,在后人的心目中,他几乎成了中国书法的代名词。用笔细腻和结构多变,是王体书法的最大特点和最重要的创新。后人评价他的字雄伟秀丽,出于天然,使得古法为之一变。开创大唐盛世的一代帝王唐太宗亲笔为王羲之写下了一篇传记述评,唐太宗赞叹道:历朝历代,书法尽善尽美的,仅此一人而已!
《祭侄文稿》是颜真卿为祭奠就义于安史之乱的侄子颜季明,挥泪写下的流芳千古的祭文。《祭侄文稿》卷面并不清爽,字迹匆促,涂抹删补之处时时可见。纵观全篇,悲愤慷慨之气溢于笔端。颜真卿完全是情之所至,开篇书写时,心气尚显平静,写得大小匀称,浓纤得体;随着言词的深入,行草书渐趋相杂,至“贼臣不救,孤城围逼,父陷子死,巢倾卵覆”再也抑制不住满腔悲愤,像火山迸发,狂涛倾泻,字形时大时小,行距忽宽忽窄,用墨或燥或润,笔锋有藏有露,至“呜呼哀哉”,节奏达到了高潮,随情挥洒,任笔涂抹,苍凉悲壮,跃然纸上。起首的凝重,篇末的忘情,无不是书者心绪的自然流露。整幅作品气势凝重而又神采飞动,笔势圆润雄奇,姿态横生,纯以神写,得自然之妙。《祭侄文稿》辉耀千古的价值就在于以真挚情感主运笔墨,不计工拙,无拘无束,纵笔豪放,一气呵成,血泪与笔墨交融,激情共浩气喷薄。
此帖系颜真卿无意作书,但正因无意作书,不工而极工。元代张敬晏题跋云:“以为告不如书简,书简不如起草。盖以告是官作,虽楷端终为绳约;书简出于一时之意兴,则颇能放纵矣;而起草又出于无心,是其手心两忘,真妙见于此也。”元陈深曰:“《祭侄季明文稿》,纵笔浩放,一泻千里;时出遒劲,杂以流丽:或若篆籀,或若镌刻,其妙解处,殆若天造。岂非当时注思为文,而于字画无意于工,而反极工耶?”
《黄州寒食帖》是苏轼在宋神宗元丰二年(1069年)被贬为黄州团练副使时所书。所书内容为两首遣兴的诗作,是苏轼在被贬黄州第三年的寒食节时所发的人生之叹。《黄州寒食帖》通篇起伏跌宕,恣肆飞扬,痛快淋漓,一气呵成。苏轼将情感的变化,寓于点画之中。中锋、侧锋、偏锋的运用,转换多变,顺手断连,浑然天成。其结字或大或小,或疏或密,有轻有重,有宽有窄,参差错落,变化万千。
和《兰亭序》、《祭侄文稿》一样,《黄州寒食帖》也备受同时代书家及后人的推崇,称道这是一篇旷世神品。宋黄庭坚题跋曰:“东坡此诗似李太白,犹恐太白有未到处。此书兼颜鲁公、杨少师、李西台笔意。试使东坡复为之,未必及此。他日东坡或见此书,应笑我于无佛处称尊也。”黄庭坚论语精当,书法妙绝,气酣而笔健,叹为观止,与苏诗苏字并列可谓珠联璧合。南宋初年,张浩的侄孙张演在诗稿后另纸题跋:“老仙(指苏轼)文笔高妙,灿若霄汉、云霞之丽,山谷(指黄庭坚)又发扬蹈厉之,可谓绝代之珍矣。”自此,《黄州寒食二首》诗稿被称之为“帖”。明代大书画家董其昌亦题跋赞曰:“余生平见东坡先生真迹不下三十余卷,必以此为甲观。”清代将《寒食帖》收回内府,并列入《三希堂帖》。乾隆十三年(1748年),乾隆帝亲自题跋于帖后“东坡书豪宕秀逸,为颜、杨后一人。此卷乃谪黄州日所书,后有山谷跋,倾倒至极,所谓无意于佳乃佳……”为彰往事,又特书“雪堂余韵”四字于卷首。
如今,众多书法家和广大书法爱好者对经典法帖的要求越来越高,他们在学习经典法帖的过程中,对线条的牵丝等细微处的察觉越来越高,因此对法帖的印刷精度、装帧设计、版式等的追求也越来越高。《天下三大行书》图文并茂,前边对“天下三大行书”的简评和历代名家对“三大行书”的品评,让我们知道了“三大行书”在中国书法史上的地位;“三大行书”的集中编排,为我们对经典法帖进行学习提供了取法的对象;王羲之、颜真卿、苏轼书论的节选,让我们领略到了三位先贤对书法的深刻理解,为我们的学习和创作提供了可资借鉴的经验;跋文《经典的魅力》,让我们对经典背后的故事有了详尽了解……本书围绕“三大行书”为根基,对经典行书的本质和特色进行了深层次的挖掘,使读者能够真切地感受到书法艺术背后的文化基因。
《天下三大行书》的出版,不仅弘扬了祖国优秀的传统文化,而且也向世人更加集中地展现了经典的巨大魅力。《天下三大行书》让我们摆脱了将《兰亭序》、《祭侄文稿》、《黄州寒食帖》三个单行本字帖放在一起进行比较的麻烦,为我们创造了一个能够对经典法帖进行直观比较、学习的条件,让我们集中看到了书法史上三位行书大家作品的风采,也让读者了解了王羲之、颜真卿、苏轼三位书法大师所处社会的历史面貌。
正如在简评天下三大行书的文章中所叙述的:从《兰亭序》到《祭侄文稿》,从《祭侄文稿》到《黄州寒食帖》,我们领略到了中国古代三位建立丰碑的书史巨匠的成就和书者的人文主义精神。在书法艺术的美学特征上,这些作品抒情的一脉相承,是书法史上最为珍贵的美学财富,这些名作被历代书者奉为圭臬,成为学习法书的典范,临池者都在学其书、品其行、修其德、养其性、悟其道。当代书法家沈尹默说:“世人公认中国书法是最高艺术,就是因为它能显出惊人奇迹,无色而具画图的灿烂,无声而有音乐的和谐,引人欣赏、心畅神怡。”王羲之、颜真卿、苏轼等伟大书法家以行书杰作为中国书法的地位奠定了基础,注入了民族的性格、气质与精神,体现了中华民族的智慧。王羲之、颜真卿、苏轼编织的“花环”为中国书法的发展迈上了很高的台阶,剩余下来的是后人的承接和创新。我们要思索,多实践,时代正向我们召唤,书法奇迹的春华秋实待后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