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食物垃圾减量之启示

一、美国食物垃圾处理概况

联合国粮农组织FAO将收割期间以及收割后处理、加工、配送环节非人为故意损失的食品称之为“食物损失”，将零售和消费环节损失的食品称之为“食物垃圾”。同样，世界资源研究所也将消费之前的食品浪费称之为“食物损失”，美国农业部则用“食品垃圾”泛指食品供应链中所有被浪费的食物，其具体范围包括上述组织所指出的“食物损失”和“食物垃圾”[1]。根据ReFED2016年度报告，美国大约有40%的食物被浪费，在总量6300万頓的食物垃圾中有1010吨未等收割就烂在了农场，5240万顿尚未食用就进行了填埋。为此，政府每年要花费2180亿美元用来种植、生产、加工、销售和处理这些从未端上餐桌的食物。

美国环境保护署将食物垃圾处理分为六个等级：源头减量、食物捐赠、喂食动物、工业应用、堆肥、焚烧或填埋[2]。

食物捐赠：《好撒玛利亚人法》亦称《无偿施救者保护法》）规定：严禁可食用食物流向垃圾场，并免除捐赠企业因捐赠可能要承担的责任。为保护捐赠者的利益，美联邦出台了《艾默生法案》，提出只要不是因为严重疏忽或故意不当行为导致捐赠直接受益者伤亡，捐赠者以及接收捐赠、代管捐赠品的非营利机构都将免于民事或刑事责任[3]。

动物饲料：食物垃圾用于饲喂家畜一直是世界各国的普遍做法。但是20世纪80年代以来，由于病畜带来的疾病风险，这一做法逐渐式微，此后通过卫生处理食物垃圾饲喂家畜的做法逐渐兴起。EPA在垃圾再利用等级中即推荐这一做法。美国政府对采用食物垃圾饲喂家畜有明确规定，包括《猪健康保护法》《反刍动物饲养禁止规定》《食物安全现代化法关于预防控制的规定》等，一些州政府还对用蔬菜喂猪作出规定，用食物残渣喂猪必须事先进行热处理，蒸煮设备必须到农业部门和地方农业主管机构注册备案。

工业原料：食物垃圾中的废油、油脂大多被作为精炼行业的原料，因此食物垃圾产生量较大的企业普遍装有垃圾粉碎机和油脂分离设备。食物垃圾经粉碎机粉碎后进入油脂分离装置，碎料被排入下水管道，油脂被送往制皂厂等加工企业作为原料再利用，食物垃圾中的油脂还被收集用于加工生物燃料。厌氧消化也是食物垃圾常用的处理方式之一。美国普渡大学将本校产生的食物垃圾送往当地的污水处理厂进行厌氧消化处理，用于生产电能和土壤改良剂。

堆肥：近年来，美国政府非常重视垃圾堆肥的应用。尤其是庭院垃圾堆肥和食物垃圾堆肥等应用很普遍，成为废物资源循环再利用的重要手段。环境保护署制定了《堆肥指南》，规定了堆肥材料和堆肥步骤。为解决堆肥可能带来的环保问题，《清洁水法》则明确规定了堆肥标准。

填埋和焚烧：填埋和焚烧也是美国常用的食物垃圾处理方法。生活垃圾进入垃圾焚烧厂后，其中的食物垃圾用于焚烧处理和垃圾发电。美国有80多座废弃物能源回收厂，分布于26个州，生活垃圾焚烧发电所占比例达14%左右，垃圾焚烧占据重要地位[4]。著名的废弃物管理公司（WM）在100多个站点设立了垃圾填埋场气转能设施（LFGTE）。这些设施主要收集甲烷气体，为发动机、涡轮机提供燃料，产生电能后供给周边的居民区使用。预计未来将有更多的垃圾填埋场开展LFGTE项目，填埋气体的发电量将成倍增加。

二、食物垃圾量化统计

为加强食物垃圾管理，环保署对固体垃圾（固体垃圾包括废旧报刊及纸箱、玻璃金属、塑料橡胶皮革、纺织品木料以及其他垃圾食品、庭院修剪物、各种无机垃圾）的产量和处理量进行了精准统计（食物垃圾的产量与处理方面的数据主要来自于EPA的统计）。环保署统计的固体垃圾主要来自于家庭、学校、医院、餐饮和小企业产生的日常物品，如包装物、玻璃制品、家具衣物瓶罐、食品剩余物、报纸、电器电池等（不包括市政废水处理的淤泥、工业加工垃圾、废旧汽车、建筑垃圾和燃烧灰烬等）。垃圾产生量主要指进入垃圾处理体系、再利用或堆肥燃烧填埋处理之前的材料或产品，是在材料或产品进入市政固体垃圾处理前发生的行为，即加强“源头减量”。此外，美国还通过了两个基准，以此来衡量和描述相关进展。一个是针对食物垃圾，环保署通过《可持续性材料管理：事实与数字报告》，对进入填埋环节的食品垃圾量进行估算（生产期间未进入消费环节的食品垃圾以及食品包装不在统计范围）。另一个是食品损失，主要估算零售与消费环节可用但未食用的食品量，以2010年“平均每人218.9磅食品垃圾进行填埋”这一基数，2030年的目标定为每人109.4磅[5]。

三、食物垃圾减量推进举措

（一）食物垃圾减量举措

美国将减量化作为食物垃圾处理的首要推动措施。为了促进食物垃圾减量，农业部、环保署制定了多个计划，并开展了一系列宣传活动。

早在2013年，农业部和环保署就开展了向“食物垃圾挑战”的宣传活动，为食物链各机构共享食物垃圾减量、回收、再利用提供了平台。在这一大规模的宣传活动中，能源署通过“食物回收挑战”行动，与餐饮业、工作室、场馆等组织通过垃圾减量、食物捐赠、堆肥等措施减少食物浪费，仅2014年，参加这一行动的市民总共转换了60.6万吨被浪费的食物，其中8.85万吨捐赠给了有需要的群体。2015年9月，农业部公布了首个国家食品垃圾减量目标，即到2030年减少50%的食物垃圾。为实现这一目标，联邦政府决定与州政府、部落政府以及慈善组织等建立新的合作关系，致力于提高食品安全水平，最大限度节约自然资源。在避免食物浪费方面，农业部采取了一系列措施，为农户、企业、相关机构和市民作出最优选择而进行宣传和引导。

宣传普及食物垃圾危害知识，宣传食物损失、食物垃圾的减量作用：源于消费的食物损失和食物垃圾占全美总量的21%，农业部营养政策与推进中心绘制了名为“让我们谈谈垃圾”的信息图，并附上避免食物损失和减少食物垃圾的小窍门；在ChooseMyPlate.gov网站开辟专栏，指导市民通过减少食物浪费节约开支。该栏目自2011年创办以来，成为备受市民欢迎的“关于营养和健康的联邦级别的信息搜索渠道”。

由于一些市民包括零售商认为，“只要过了标签上标明的日期，食品就存在安全问题”，由此导致很多还未被食用的食品被白白扔掉。而实际上，美国食品标签上的日期只是生产商建议的“最佳食用日期”。虽然美国尚未制定联邦层面的食品贴标法规，但是许多州都制定并实施了各自的贴标法规。由于缺乏联邦层面的法规，加之各州规定不一，比如有的标签上印有“截止”字样，有的标签上印有“××日期前食用”字样，还有的标签上印有“××日期前食用最佳”等字样，使消费者更加迷惑。根据ReFED的研究，食品日期贴标标准化是最有效的避免食物浪费的办法，此举每年可避免39.8万顿的食物浪费，同时会带来高达18亿美元的经济收益。为此，农业部委托食品安全与检验中心就如何通过正确保存食物进行科普宣传。农业部还在FSIS官网更新了安全储存和标签日期方面的相关知识，更新了FoodKeeper Resource栏目。此后又与食物营销研究所、康奈尔大学，联合发布了手机应用工具FoodKeeper，为消费者了解食物储存、存储温度、食品日期标准、有效期等知识提供更加便捷的服务，未来还将更新发布该应用的2.0版本。

重视并支持农村食物垃圾减量：为帮助广大农户减少粮食丰收后的损失，农业部扩大了“农场储存设施贷款计划”范围，为更多的农业经营者就地建造存储设施提供资助，范围从原来的牛奶、奶酪、黄油、酸奶、海产品、鲜花、黑麦、枫树液、啤酒花等产品的生产者扩大到玉米、高粱、大米、大豆、燕麦、花生、大麦、豆类作物、干草、蜂蜜、水果、蔬菜、坚果以及可再生生物质等产品的生产者，资助对象既可以是农户、中小企业，也可以是供应地方食物的经营者、农户和市场。2000年以来，该计划已拨付20亿美元，提高了生产经营者的食物储存量（可存储10亿蒲式耳粮食），避免了大量的食物损失。此外，农业部还通过农业公共事务局，资助“乡村爱荷华州食物垃圾减量”项目，帮助企业减少食物垃圾的产生量。帮扶内容包括现场调研以确定食物垃圾的产量基准，制定减量计划并提供相关培训；为食物垃圾捕获系统选址，研究当地堆肥、生物消解、食物捐赠等不同处理方法的可行性。为减少填埋垃圾，农业部还为“爱荷华州填埋场食物垃圾堆肥教育项目”提供资助。该项目主要推动农村地区垃圾堆肥，开展技术培训，普及食物垃圾堆肥的相关规定和知识，目标是每年减少10%的食物垃圾，仅此一项，爱荷华州每年可减少19388吨（月4000万磅）的食物垃圾。

拓宽捐赠渠道并简化捐赠流程：针对一些生鲜的农产品进口商进口的产品未达到联邦交易指令标准而不得不进行销毁的问题，农业部在获得机构许可的情况下编制了一个慈善机构名录并与农业市场服务司下属的果蔬计划专业作物检验中心合作，要求通商口岸的工作人员向产品未经檢验或不符合销售指令标准的进口商提供慈善机构名录，以方便其捐赠产品。2015年上半年，进口商通过这一途径分别向休斯顿、南加利福尼亚州、格兰德河等地的食物银行捐赠了60.4万镑、30.078万磅、19.2174万磅的农产品。由于贴错标签的产品通常是安全、卫生健康的，农业部针对这些产品的捐赠机构的行为不再要求通过临时性的标签许可，而是要求“只要这些产品的装运提单包含检验机构的检验信息”即可。这一规定包括在“关于核实贴标有误和经济利益驱使掺假肉类产品捐赠”的68-13号通知中。该规定生效后，拓宽了更多的捐赠渠道。

推动食物损失与食物垃圾相关研究，实现知识共享：农业部乡村发展司制定了一个指南。指南详细介绍了能够为食物损失和食物垃圾减量项目提供支持的计划。农业部国家农业研究所也制定了一个指南，介绍可为相关研究提供支持的计划。国家农业研究所通过农业与食品研究活动，举办食物损失与食物垃圾相关会议。比如2014年12月在宾夕法尼亚大学举办的“食物最后一英里：美国食物损失与食物垃圾大会”，促进了相关法规的交流和传播，并且形成了《食物最后一英里：美国食物损失、食物垃圾及其减量、回收和再利用——2015年现状报告》，促进了研究领域和教育界更多地关注食物垃圾与食品安全。此外，农业部农业研究中心还与行业界、研究界合作，共同开展新技术研究和创新，以减少新鲜食品浪费，利用垃圾材料开发新产品[6]。

（二）民间机构和组织开展的食物垃圾减量活动

除了政府部门，还有很多民间机构和组织积极投身于食物垃圾减量和处理。这些组织从不同角度、通过不同渠道，对食物垃圾的产生和处理进行统计，制定计划，组织开展各类活动，并向政府部门提出政策建议。其中著名的有以下几家。

食物垃圾反思组织：该组织成立于2015年初，由政府部门的负责人和30余家致力于减少食物垃圾的企业、非营利组织、基金会组成，致力于通过发挥投资资本、技术、商业以及政策创新等工具，减少食物浪费，降低水资源利用和温室气体排放。该组织成立后制定了全美首个针对垃圾食品垃圾减量的国家经济研究与行动计划——美国食品垃圾减量路线图。该路线图通过实现垃圾流、处理成本的透明化来缩小减量意识与减量行动间的差距，并通过避免、回收和再利用食品垃圾来打造一个更加有效的食品体系[7]。

自然资源保护委员会：自然资源保护委员会成立于1970年，是一家独立的非营利性国际环境保护组织，主要从资源和环境保护的角度呼吁政府科学合理地处理食物垃圾。2013年，NRDC与哈佛商学院合作的一项调查表明，大量的食物浪费的原因再次证明了公众对食品标签日期的认识错误。为此，NRDC与食品生产商、行业联合会以及决策部门，共同致力于推动食品标签日期标识的标准化工作，并于2016年5月向参议员和众议院递交了《食品日期标识法案》草案，确定食品日期标识标准，并放宽了对过期食品捐赠的限制范围[8]。

食物垃圾减量联盟：食物垃圾减量联盟成立于2011年，其发展得到了食品行业贸易联合会、杂货生产商联合会、食品销售协会、国家餐饮协会等机构和组织的支持。该联盟致力于通过调查食物垃圾产生的源头，确保浪费掉的食物能够被捐赠和循环利用，以解决食物垃圾面临的挑战，减少食物垃圾产生与处理过程中对环境的影响，并应对美洲地区的饥饿问题[9]。

“喂，美国”组织：在美国，主要通过覆盖全国的食物储藏室、食物银行、食物拯救计划，将可食用的过剩食物分配给有需要的群体。美国是最早创办并在全美各地普及食物银行的国家。食物银行是非盈利组织，通过仓储模式将收集的可食用食物分类整理后捐赠给流动厨房、避难所、孤儿院、学校等非营利组织或机构。食物银行严禁直接把食物分配给个人，而是必须通过社区或政府组织。

食物拯救计划除了采取食物银行的模式外，还可以从个人、商店、饭店、餐厅直接收集过剩食物并分配给有需要的人。为了方便市民利用食物银行，政府部门还组建了Feeding America慈善机构，专门负责管理分布在全国的食物银行。“喂，美国”组织是全美最大的饥饿消解组织，也是最大的食物银行的网络组织，致力于减少食物浪费、食物垃圾再利用、食物营养、食物安全。该组织与200家食物银行建有关系，先后开展了60000个与餐饮相关的项目，解决社区存在的饥饿问题。在全美各地，食物银行的主要活动是将即将到达保质期或包装印刷错误等原因可能被废弃的食物收集起来，免费分发给有需要的群体或福利机构。Feeding America的一项研究表明，有4600万人依赖食物银行解决自己和家人的吃饭问题。

四、纽约市食物垃圾减量

纽约市每年大约有400万吨的垃圾需要进行填埋，其中三分之一是食物垃圾。在填埋降解的过程中，食物垃圾会产生大量甲烷。而减少有机物质填埋不仅能降低温室气体排放，而且还可以堆肥，提供清洁能源原料。为此，市长布隆伯格在2013年的市情咨文中提出“食物垃圾是实现纽约市2030年垃圾填埋量减少75%这一目标的关键一步。”纽约市的餐饮业是商业性食物垃圾产生的最大源头，每年食物垃圾的产生量近50万吨。而通过源头减量、食物捐赠或用于堆肥，食物垃圾的填埋量可减少14%。为鼓励市民积极参与食物垃圾的源头减量，纽约市政府采取了很多措施，比如有机垃圾路边收集试点计划；提高有机垃圾的处理能力，包括配套建立社区花园堆肥点、建立大型处理设施并采用厌氧消化创新技术。不仅如此，这些计划还被上升为地方法规，比如2013年出台的第77号地方法规，要求纽约市卫生局建立居民自愿性的有机垃圾路边收集试点计划、学校垃圾收集试点计划等等，实施范围逐步扩大到所有街区的指定居民区。2014年，第146号地方法规强制性要求每周产生食物垃圾超过1吨的商户，从2015年7月1日起对有机垃圾进行源头分类和转化利用。2015年7月，纽约市长提出议案：建议房间数在150间以上的宾馆其所经营的餐馆，座位数在1.5万个以上的剧场、体育馆经营的摊贩，以及厂房规模在2万平方英尺的食品生产商，要将食品垃圾从常规垃圾中分离，以实现2030年零填埋的目标[10]。从2016年7月19日开始，纽约市又强制规定大部分宾馆、零售商和其他大型商贩，自己分拣有机垃圾并循环利用[11]。

五、美国食物垃圾减量启示

美国食物垃圾处理体系框架清晰，其基本理念是重视减量和循环利用，处理方法優先采用源头减量、食物捐赠、原料使用和能量回收四大类，初步构建了等级明确、法规完善、社会参与的食物垃圾处理体系。总体来讲，美国食物垃圾减量在以下几方面值得借鉴。

第一，突出源头减量的地位和作用，多渠道推动垃圾减量。美国将食物垃圾定位为一种资源，减量和循环利用是优先选取的处理方法，填埋是最后选取的处理手段。美国注重源头防控，制定了覆盖家庭和企业的源头减量计划，同时注重完善食物捐赠网络。

第二，制定完善的法律法规，为减量管理提供依据和保障。美国的食物垃圾处理体系依托成熟的法律体系作保障。除了联邦政府，各州也根据实际情况，出台了更加有针对性的法律，从联邦到州、市等层面的法律法规为食物垃圾减量和再利用提供了一个良好的支撑。

第三，注重社会宣传，鼓励更多力量参与。美国环保署是食物垃圾的主管部门，不仅负责制定和执行与食物垃圾相关的法规和计划，而且为企业、公益组织和个人参与食物垃圾管理提供了平台，形成了社会联动机制。

第四，为减量化提供技术支撑。政府部门不仅注重对相关研究项目的支持，而且鼓励开发各类硬件和软件辅助工具和技术，对于具有应用前景的技术通过宣传普及、制定技术标准进行推广。

第五，食物垃圾减量从农产品的生产、销售、存储等基础环节入手，充分发挥农业部门的作用，在减少食物损失、推进食物捐赠、促进消费习惯改进、支持相关研究项目等减量推进举措中，农业部发挥了积极重要的作用。

参考文献

[1] http：///download#the-full-report

[2] https：///download#the-full-report

[8] https：///news/article/new-york-city-proposes-organic-food-waste-bill/

[11]http：///USA/USA-Update/2016/0529/New-York-gets-serious-about-curbing-food-waste？cmpid=editorpicks

（责任编辑：李静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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