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夜莺颂》管窥济慈诗歌的感性美
摘要 《夜莺颂》是浪漫主义诗人济慈最为著名的一篇诗作,诗作通过大量的意象、丰富的想象和对死亡的深刻思考,传达出强烈的感性色彩,极具美感。本文结合诗人的生平与创作背景,概括了诗人创作中的浪漫主义色彩,并以《夜莺颂》为例,分别从诗人想象中的美好世界、诗人对自由的追求以及诗人对死亡的态度等三个方面,分析了济慈诗歌中的感性美。
关键词:《夜莺颂》 感性美 想象 美好 自由 死亡
中图分类号:I106.2 文献标识码:A
引言
约翰·济慈(1795-1821)是18世纪英国伟大的浪漫主义诗人,尽管他一生短暂,从事创作也仅有六年的时间,却凭着出众的才华和惊人的毅力完成了很多诗歌,在诗坛上与雪莱、拜伦齐名,被视为欧洲浪漫主义运动的杰出代表,其诗歌也被认为是西方浪漫主义诗歌的完美体现。济慈在创作中追求美感,主张“美即是真,真即是美”,在语言上追求华美,在写作上注重技巧,在内容上则善于运用想象描绘自然景色,创造出一种梦幻般的色彩感与立体感,同时将自己对人生、对自由、对生命、对希望等因素的思考赋予到诗歌的字里行间,传达出一种凌驾于理性之上的感性之美。他的这种创作特色在1818年以后走向成熟,推动诗人步入创作的鼎盛时期,《夜莺颂》就诞生于这一时期,它是想象的承载,是浪漫的化身,无疑也是体现感性美的典范之作。
一 想象世界,追求美好
济慈的一生短暂而坎坷,少年时期便承受了父母相继去世的痛苦,虽然有兄弟和姐姐的相互扶持,悲伤的阴影却始终笼罩着他。1818年,济慈在旅行途中听说自己的兄弟汤姆重病的消息,立即折返回家,而汤姆终究没能战胜严重的肺结核,于同年年底去世了,这无疑进一步深化了济慈的悲伤情绪。在接下来的几年中,他则一直遭受着疾病的折磨和经济问题的困扰。
短短二十几年的人生,却经历了那么多生离死别,承受着大多数同龄人都不曾体会过的巨大苦楚,在这种历练之中,济慈对美好和自由的追求越来越执着,对生命和死亡的认识越来越深刻,他把自己独到的思想融入到创作之中,形成一种以真与美为特质的艺术形式。济慈曾经在一封书信中提到过自己对艺术创作的态度:“任何艺术的高超之处在于其强烈性,能使一切不如人意的因素因它们与美和真的紧密联系而消散。”换句话说,要真正让诗歌成为美和真的化身,诗人必须要勇敢而坚强地面对人生中各种“不如人意的因素”,诸如疾病、痛苦、丑恶等等,同时,诗人必须要足够强大,能够消化吸收这些痛苦,并能够通过沉思与感悟,将它们转化为追求美好与自由的不竭动力。济慈便是如此。他把目光放在人对现实的审美活动上,不过多地在意那些不如人意的因素,也不去费尽心思地寻找改造或是克服这些因素的方法,而是努力探索一种能够让自己在精神上超越这些消极因素、挖掘事物背后的积极方面,从而把它们转化为真和美来欣赏,让自己看到世间万物传达的快乐、光明和美好,以此获得心灵的宁静与欢愉,而实现这种转化的途径就是想象。
在《夜莺颂》中,济慈通过绝妙的想象构建出一个美丽的幻景世界,与黑暗而悲苦的现实世界形成鲜明对比,体现出诗人内心对美好事物的执着追求。在第一节,诗人写道:
“我的心在痛,困顿和麻木/刺进了感官,有如饮过毒鸩,/又象是刚刚把鸦片吞服,/于是向着列斯忘川下沉:/并不是我嫉妒你的好运,/而是你的快乐使我太欢饮。”
傍晚,诗人在院中静坐,无意之中聆听到了夜莺婉转悠扬的歌声,继而观赏到了它那轻盈欢快的身影,在绿树掩映中,夜莺无忧无虑地自由飞翔、自由歌唱,此情此景让诗人的心灵获得了极度的快乐与宁静,他渐渐忘却了人生的凄苦与悲凉,走出了疾病与死亡带给他的阴影与重创。他在夜莺的歌声之中陶醉了,他羡慕夜莺的无忧无虑,向往那种纯净、自然而美好的生活,于是他希望沉入列斯忘川,饮下一泓清澈的忘忧之水,彻底忘却现实世界中的痛苦,进入到神话般的美好乐园。
伴着夜莺美妙的歌声,诗人乘着想象的翅膀继续翱翔。他想借助酒神的力量,随夜莺一道飞往快乐的深处,去到那美丽而幸福的绿色之邦,与阳光、花草和歌舞常伴。啜饮几口醇香的美酒,诗人满口香甜、欢愉四溢,心中的不快瞬间消失:“哎,要是有一口酒!”“哦,我要一饮而离开尘寰,/……让我忘掉/……/这使人对坐而悲叹的世界。”然而,诗人明白,酒神的魔力毕竟只是短暂的,稍纵即逝的快乐过后,他仍然能够清楚地记得现实世界的悲伤,仍然清楚地知道那里是充满了“忧伤和灰色的绝望”,仍然铭记着那里的爱情与美好都是昙花一现、从来都不能长远。于是,他毅然走下了酒神的车驾,展开诗歌的羽翼,与诗神一道,奔向星月满天的夜空。他再一次凭着想象,构建出了天宫最美丽的样子:仙女相依,温馨融洽,身旁则花草簇拥。在诗中,诗人还满心幸福地为身旁的花花草草赋名:
“这白枳花,和田野的玫瑰,/这绿叶堆中易谢的紫罗兰,/还
有五月中旬的娇宠,/这缀满了露酒的麝香蔷薇……”
诗人想象的世界充溢着鸟语花香,处处都是美好的景象,全然不见现实悲惨生活的影子,人们读罢体会到的也全是美好而幸福的感觉,看到的则尽是生机与希望。可以说,通过在想象中构建与现实截然相反的纯净、自然而美好的世界,诗人实现了对现实世界的精神超越,彰显出强烈的感性之美。
二 渴望自由,挣脱羁绊
诗人对夜莺的生活无比欣羡,不仅因为它无忧无虑、幸福快乐,更是因为它生活在真正自由的国度,能够自由自在地歌唱、无牵无绊地飞翔。在《夜莺颂》中,诗人同样借助丰富的想象,构建出一个充满着自由气息的美丽而神秘的王国,传达出自己对自由的无限渴望和不懈追求:
“去吧!去吧!我要朝你飞去,/不用和酒神坐文豹的车驾,/我要展开诗歌的无形羽翼,/……/去了!呵,我已经和你同住!”
正如上文所说,诗人明白,酒神的力量是有限的,再醇美的陈酿也只能让他一时忘却人间的苦楚与困难,那些烦乱的思绪过不了多久便又会萦绕于他的脑海之中,让他继续生活在各种束缚的牵绊之下,走路都跌跌撞撞,更别提自由地翱翔了。于是,他转而与诗歌为伴,与诗神携手步入理想的星空。这一次,他完完全全地超越了现实世界,超越了以往那种充满了阻塞和踟蹰的生活,迈向了美好与自由的国度。那里没有酒神世界的狂欢,却添了几许高贵、典雅与神秘,那里的一切都落落有致,月神被其他仙女簇拥着,一派祥和、安逸。没有了生离死别的困扰,没有了疾苦病痛的折磨,诗人终于获得了梦寐以求的真正而完全的自由,身体与心灵都得到了极大的解放。
诗人以想象为助力,以诗歌为载体,终于在文学创作中寻到了那片令人神往不已的自由天地。自由对济慈而言是一个颇为宽泛的概念,与此同时,它又包含了一种统一与和谐的思想。人们在自由王国中,可以想其所想,为其所为,不受任何束缚与羁绊,而人们之间的关系则是和睦融洽、相亲相爱、和谐共生的。此外,济慈认为人间是“造就灵魂的深谷”,因而他十分重视“信念”的作用。虽然他的人生坎坷多舛,但他从不希望人们相信人世间充满了苦难与束缚;恰恰相反,通过诗歌创作,他向人们传达着这样一个信念:世界充满了快乐、幸福、美好与自由,只要人们足够努力地去争取,就能够属于自己。正如在《夜莺颂》中,济慈让读者相信夜莺是自由而幸福的,让人们为夜莺的生活感到由衷的喜悦,并借助想象的翅膀让人们体会到那种自由的真实存在,从而激起对生命和存在的信念。尽管这一切都只是诗人想象出来的幻境,但它们确实给予了诗人极大的慰藉与舒缓,也确实让人们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自由的存在,给予人们极大的信念。这种效果是人们凭借理性无论如何都无法达到的,可以说是感性美的另一个典型。
三 正视死亡,获得永生
济慈的一生可以说是充满了不幸,他经历了长时间的压抑和痛苦,心灵已经感到无比的困顿和麻木,他厌倦了现实世界中的烦恼与凄楚,痛恨那里的肮脏与丑恶,他整个人一直被死亡的阴影笼罩着,希望能够通过残酷的死亡获得解脱:
“呵,多少次/我几乎爱上了静谧的死亡,/我在诗思里用尽了好的言辞,/求他把我的一息散入空茫。”
然而,夜莺婉转悠扬、自由奔放的歌声让诗人重新审视自我、审视生命,让他对死亡有了崭新的认识。他想到了自己曾经说过的话:一个伟大的艺术家应该能够经得起不安、迷惘和怀疑,能够站在痛苦之中欣赏美的因素,从这些消极的方面发掘出积极的内容。现实与理想总是相辅相成的,现实越贫瘠,理想就越丰满;现实越苦楚,理想就越美满。作为艺术家,不要费尽心思去寻找原因或是解决办法,而要在理想之中寻求现实的平衡点。于是,死亡便不再可怕了,它只是短暂的结束;死亡过后将是凤凰涅槃般的重生,直至永恒。诗人从惧怕死亡转为歌颂死亡、赞美死亡。尽管在现实之中,死亡令人绝望不堪、令人心痛不已,而此时,它却成为了美好和安详的归宿,它不再是简单的消亡,而是一种永恒、一种完成、一种再生,是诗人梦寐以求的理想之境。
“永生的鸟呵,你不会死去!/饥饿的世代无法将你蹂躏;/今夜,我偶然听到的歌曲/曾使古代的帝王和村夫喜悦;/……”
在诗人心中,夜莺就是永恒的象征,它的歌声穿越时空,飘过了千百年的时光,不论是古代的帝王将相,还是贫穷的农民,都在此刻与诗人分享着同一首歌。这歌声美丽而无穷,既是对生的召唤,也是对死的赞美。生命可贵,或喜或悲,人们在各自生命的长河沿着不同的轨迹,体会着不同的经历,收获着不同的感悟。而死亡却把人们带到了同一个平台,让每个人都成为了浩瀚宇宙中平等而自由的微粒。那里没有羁绊、没有疾病、没有痛苦,也没有生离死别,那里充溢着美好、自由、纯净、自然,以及人们能够想到的一切积极因素——那里便是人们的理想之境。从这个意义上说,死亡不再是对生命的残忍剥夺,而是人们通往彼岸梦境的必经之路,是人们精神的延续与重生,是人们获得永恒的开始,是一种本体的回归。于济慈而言,永生是个体内涵的继续,侧重的是质量而非长度。当人们怀抱着自己的理想与希望勇敢地迈向死亡之门时,同时也便走向了永恒。
诗篇结束时,诗人从幻境中惊醒,回归到现实之中。歌声渐渐远去,诗人心中也有万般不舍,一时之间甚至无法分辨这究竟是梦还是真。诗人看着那歌声随着夜莺的身影“流过草坪,越过幽静的溪水,/溜上山坡”,不禁慨叹:“这是个幻觉,还是梦寐?/那歌声去了:——我是睡?是醒?”此时此刻,梦境与现实、生存与死亡、时间与空间的界限全部打破,各种元素相互交织,死亡的意义得到了升华,成为了一种精神的洗礼。
结语
济慈是英国浪漫主义诗人的杰出代表,他以自己丰富的人生阅历和对艺术的深刻感悟为基础,形成了独特的创作艺术:通过想象的翅膀在诗歌之中构造出一个真与美的世界,让感性驰骋于理性之上,传达出浪漫主义诗歌独具的感性艺术。《夜莺颂》是济慈创作成熟时期的经典作品,也是感性美的典范。此时诗人已经历了很多生离死别,自己也饱受疾病和贫穷的折磨,对人生、对生命、对死亡都别有一番看法。在诗歌中,诗人追求美好,认为“美即是真,真既是美”,于是建筑起一座与现实截然不同的安逸而美好的想象世界。他厌倦了世俗的羁绊,希望伴着夜莺的歌声、乘着诗歌之风飘向浩瀚而美丽的夜空,与月神和其他仙女星同住,享受真正的自由。死亡对诗人来说已不再令人恐惧或是厌恶,他从夜莺歌声的永恒性与跨时空性中获得感悟,明白了死亡之于人们,就像烈火之于凤凰,其实是一种精神的洗礼,浴火之后迎来的将是永恒。诗人与理性主义者不同,他不去寻求事物的原因,或是寻找解决问题的方法,而是通过精神中的感性力量去发掘事物中的美好,并将这种美好赋予到诗歌之中,每字每句都彰显着浓厚的感性之美。
参考文献:
[1] 徐志摩:《济慈的夜莺歌》,《徐志摩散文》,浙江文艺出版社,2000年版。
[2] 王佐良:《英国诗史》,译林出版社,1997年版。
[3] 王佐良:《英诗的境界》,三联书店,1997年版。
[4] 查良铮:《济慈诗选》,洪范书店,1991年版。
作者简介:张中迅,男,1969—,江苏涟水人,本科,助理研究员,研究方向:教育管理学,工作单位:淮阴师范学院教育科学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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